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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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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把印著寒光的骨劍掉到手中,月光下,更顯淒寒。

她這次是真的動力了,只見一條白色的影子沖了出去,身形如鬼魅,速度快到嵩長書的眼睛幾乎捕捉不到她的身影。

他心下一驚,如離弦之箭,不要命的拿著那把木劍試圖抵擋住她。

巨大的沖擊力使他連連後退。

“什麽人!”發出的響聲打草驚蛇,裏面的官人拉開窗簾,惡狠狠的探出身子看向他們的方向。

他借力跳到馬車上,劍入了半截進馬車,車夫一個驚呼,險些翻了車。

“該死的!你在做什麽!”官人怒吼。

“小的不是故意的……”

女子後躍一步,立與半空之中,帷帽翻動,可瞧見紅唇不屑的勾起。

“啊……是修仙之人,”女子瞧見出了裂痕的木劍,恍惚間輕飄飄的說,“為何攔我。”

“你為何傷人?”

她憐愛的摸了摸骨劍,眸光乍現寒光,“殺人償命,血債血償。如果不想死,便讓開。”

她不等他反應,便再一次動身,握著骨劍不顧一切要破開那華麗但不堪一擊的馬車。

眼底的恨意濃烈極了,如汩汩的泉眼要溢出來,身上飄散的魔氣越發濃烈,居然有了幾分凝實的前兆。

擋不下的。嵩長書腦海中絕望的劃過這個念頭。

他咬咬牙,準備拼盡全力撐起一個結界。

忽然,那個聲音出現了。

【何足畏懼】

體內的力量前所未有的強大,還有繼續湧現的姿勢,身體不受控制的將木劍拿到了最前方,發絲晃動之下,是一雙比月色還要清冷的桃花眼。

他的白袍被吹的獵獵作響,腰間的捆仙繩若隱若現,正耀耀發著微弱的金光。

領子微外翻,露出白皙的脖,冷風順著往裏吹,寬大的袖藏不住如白如玉的肌膚。

夜晚很冷,要將他的血也凍涼,喉間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笑聲,愉悅之間又染著絲絲嘲弄。

顯得一分誘人。

“真可憐。”

不知是說誰。

骨劍與木劍相撞,他目光端的篤定,溫潤的眉眼微瞇,好似看一只和貓捉迷藏的老鼠。

手一個反轉,劍直直對準了下方,他破開馬車,直直捅入了車中人的頭顱。

幾滴溫熱灑在他臉上,他目色溫潤平靜,沒有絲毫波動。

撕心裂肺的尖叫聲傳來,然後是跌跌撞撞的逃跑聲。

與此同時,骨劍貫欲穿了他的琵琶骨,一只纖細的手擋在他面前,輕而易舉的化解了攻擊。

是長情。

他心臟猛的一跳,驚慌到想要解釋,卻如何也開不了口。仿佛他才是一個寄生者,只能用一種似笑非笑的神色看著她,意味深長。

她面色有些凝重,看了一眼已經死完的人員,又覆雜的看他,最後對白衣女子沈聲:“你已然死,執念太重,如今心願以了,何不如輪回?非擾的人間不太平。”

“是你啊……”女子輕輕嘆,想起了她是誰,隨即嗤笑一聲,風情萬種,不屑的踹了屍體一腳,“誰說這賤人是我的執念?”

“我沒能親手了解他,可是你之過。”她微妙的眼神盯著嵩長書,眼尾微微上挑,一種挑釁的美。

長情微微上前一步擋住他,哪知嵩長書從她背後微微歪頭,對著女子笑著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。

他嘴巴一張一合,倒也叫她明白說的是什麽。

【蠢貨】

惱羞成怒的女子再一次向他刺向骨劍,又一次被長情給化解。

他的目光深深望著她的背影,眼裏有看不清楚的五味雜陳,有愛之深,恨之切,也有壓抑到絕點的絕望。

察覺到體內隱隱約約情魄的躁動,要趕著出他的體內,他皺著眉,死死按壓住心臟的位置。

心臟跳動著,愈發快速,他在深深看了她一眼,無奈的嘆息一聲。

下一秒,身體的掌控權重新回到手中。

嵩長書驚慌失措丟掉染血的劍,他……他殺人了。

只覺頭痛欲裂,他不斷的靠近長情,呼吸微微絮亂。

“既你不願,我只能親自送你入輪回。”她手心凝出雪劍,表情逐漸嚴肅。

“你照顧好長書,”長情將嵩長書交給花滿月,再次站到了她面前。

“師叔小心啊!”花滿月在下面擔憂大喊。

兩道白影在夜光中,不斷閃爍的劍光,嵩長書越發擔心,兩只眼睛死死黏住長情,只要兩道白光接觸,心臟總要重重一跳。

手心緊緊拽緊,有些粘稠。

“師父……”他喃喃。

“別擔心,師叔這麽厲害,一定會贏的。”花滿月拍拍他,並不是很擔心。

他第一次認識到自己是如此弱小。

長情再一次橫劍抵擋直來的劍,“為何不入輪回?”

她嬌嬌一笑,一招比一招殘忍,“為何要入輪回?”

她繡眉微蹙,忽然想到她剛剛說的話,幡然頓悟,“你還有和執念?”

少女玲玲一笑,眉間不見方才的陰郁,輕輕撫摸骨劍,“你猜啊。”

其實內心已經猜到了七八分,她眸色微微暗沈,準備強制送她入輪回。

“紅豆生南國——”遠處傳來縹緲的讀書聲,只見店小二捧著爛舊的書,一輕一重的走過轉角。

長情連忙將馬車和血跡施了個結界。

“春來發幾枝。”他打了個哈切,慢慢走著,走累了,就到一旁的柳岸下坐下。

他似乎有些困倦了,將書罩在臉上,在那滿是月光,樹影婆娑的柳岸下睡著了。

那女子看了他許久,忽然笑了。

她化千裏為方寸,一步就到了他身邊。

“師父——”嵩長書急匆匆沖她喊道。

長情看著他,目光有些平靜。大抵是風太寒涼,看上去竟有一分冷色。

他心涼了半截。

“這妖物不會是要吸他精氣吧!”花滿月驚恐萬分,此話一出背後的弟子跟著害怕起來。

“願君多采擷,”女子慢慢哼起來,望著波光粼粼的河面。

“此物最相思——”

如玉盤的倒影印在水中,她聲音很輕很輕,生怕驚擾了一池春水。

不知坐了多久,她感到內心是死後前所未有的平靜。

沒有長情的命令,他們也不敢輕舉妄動。

“柱子——柱子——”是熟悉的喊話聲,她前幾日日才去吃過一頓午飯。

老婆子在官府門口找到他,緊張兮兮的將他拍醒,“你怎麽睡在這兒!也不怕再被打斷腿和眼睛,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!忘記了今天是什麽日子了?還不快和我走。”

“誒?我也不知道,”店小二繞繞頭,稀裏糊塗跟她走了。

少女跟著老婆子和店小二走了很長一截路,踏著他們的影子,哼著溫柔的歌謠,偶爾也絮絮叨叨說一些話。

“你給我畫的那副畫,真是太醜了,都沒有我千分之一好看。”帶著幾分嬌嗔,“我寄生在那上面之後都沒臉見人了。”

“不過幸好你有好好照顧我阿娘,”她哼哼了兩下,眉眼卻是笑著的,“不然我死後第一個不放過的就是你。”

“真可惜那個官人不是我親手殺得,不過到底還是死了,什麽空靈修仙嘛,我當時可不想去,還不是被他死拽著的,娘都不知道,”她不滿極了,“當初他居然想……幸好我寧願死也沒有讓他得逞。”

“天天背書,還說看上狀元就來娶我呢,這麽久了也沒見考上,”她對著月光照了照朱紅的蔻丹,眼眶漸漸紅了。

“你啊,真叫我擔心,”她盯著他的背影,忽然說出這麽一句話。

前面的店小二忽然回過頭,後方是逐漸亮起的燈光,他疑惑的目光轉了一圈,什麽都沒發現。

街道逐漸熱鬧了起來,馬兒帶著紅色,上面坐著穿官服的大人,帶著大紅的觀花,穿過叫好的百姓,穿過掛滿白花哭嚎聲的官府,來到了店小二面前。

“恭喜你,新任狀元。”他笑著將紅花戴在了店小二脖子上。他下來,讓店小二上馬,“十幾年的寒書不容易,終於得償所願了。”

眾人的喝彩聲,老婆子驚喜的看著他,口中念叨著真的考上了,卻悄悄紅了眼睛。

“真的,”他唇瓣囁嚅,聲音被消散在風裏,“考上了啊。”

“邊風啊……我考上了。”

他不知看向何處,只死死握緊了拳頭,心底疼的撕心裂肺。

女子摘下了帷帽,露出一張清秀的臉,她眼裏流光婉轉,遠遠的,隔著人群留戀的看著他。

要將他的模樣刻在骨子裏一眼。

“願君多采擷,”她迎著風慢慢哼起來,聲音淺淺,溪水流淌過心尖,給人一種舒舒服服的感覺。眼眶逐漸有了濕意,她紅唇張合,“此物最相思。”

“如若沒生那美貌,該多好呢……”

一把骨劍從空中跌落,陰暗處,發出不大的悶聲。

那骨劍流光一閃,化作了一柄小小的骨頭。

看上去是人的小腿骨,有劍傷,是被生生砍斷的。

這便是支撐著她的執念沒了,便消散了,化作人間一捧土,一縷風,等待著鬼使領她入輪回。

“師父……”嵩長書慢慢走過去,小心翼翼的喚了她一聲。

“長書,”長情側目,睫毛如蝶翼,“你今日表現讓我有些失望。”

“修仙者不該沾染凡事,那個凡人在如何不堪,你也不該殺,那是凡人才該管的事。”她平靜的說,“如若每個修仙者都同你一般,意氣用事,不守規矩,這天下,早該亂了。”

他低下頭,苦澀的說:“徒兒謹記於心。”

“等從劍冢回空靈,閉門思過三月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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